[引]
我的神祗总是在深夜降临,默然端坐俯首审视着我。那暗流汹涌的责难,逐日逐夜吞咽着所有的悲喜,如同镶嵌着腥臭血光的骇浪。世间万物,充实虚无,无一幸免。
我输了、我怕了、我认了。
反正很多人走着走着都会散、很多情想着想着就会断。圆满放弃,可换得踏实。
孤独早就了完美,只余下脑海中虚无的记忆。
可正如邓布利多告诉哈利的那般,谁又能说虚无的一定是不存在的,正如完美的往往是病态的那般矛盾。
我是个聪明人,在相遇又离别的冗杂难辨里懂得自保。我习惯张开灰尘蒙布的目光,去看云团背后的蓝天,如同看穿世间那些规则,冷眼无情。
那些时日已然远去。
旧居倾塌、故人永逝、雁去瓦裂、曲终人散。
那个坐在轮椅之上的科学家,曾说过,地球将在二百年内毁灭。他看透这宇宙空间的眼睛让我看到了寂灭。那么地球朝着毁灭的方向稳稳而行,而我们也朝着衰老踉跄踱步。
于是,日日麻木之后,回忆成了倦鸟归巢的休憩。过尽千帆之后的疲累,行色仓惶的麻痹,无悲无喜的余烬,一切的一切,所有的所有,都是那种从内到外的苍白。
唯有在回首的那一刹那,方有片刻清明。
[一]
我总是在后知后觉的过程中领悟,就像是一种惯性思维。
我总是在自我矛盾的纠结中僵持,就像是一种自虐倾向。
我总是在回忆你的时候无法自拔,就像是一种难戒之瘾。
我总是在走走停停的状态里沉沦,就像是一种孤芳自赏。
我总是在笙箫混乱的喧闹里清醒,就像是一种桀骜不驯。
我总是在无望坚持的等待里悲戚,就像是一种恶俗忧郁。
我总是这么迫切渴望隐匿和晦涩,就像心智不全的孩子。
我总是把你镌刻在最柔软的地方,血肉模糊才觉得真实。
我总是在走回我触手能及的地方,在那个地方转身走掉。
我总是站在你无法启迪的小角落,独自品尝各有所归的结局。
我总是想起你曾经说过的那句话,多情应笑我,早生的是华发。
我总是以为可以再某个地方重遇,却也总是在重遇时再次离去。
我生病了吧。
[二]
记忆中的你,是一头刺猬。将试图接近的人扎得血肉模糊。
我带着一身可笑的孤勇走进你的城池。
我说,我有无懈可击的真情,我有一腔热血的执着,我有不可一世的承诺。
然后,我定然可以在你的领土播种下只属于我的缠绵爱意。
最终的结果是我携带着所有的悲欢离去,独留你在那一份无丰无获的记忆中,独守空城。
我总是无法忘记我带给你的灾难,于是我总是无法原谅自己。
我讨厌那个将你拖入泥水的自己,我讨厌那个害你皱眉的自己,我讨厌那个让你摔断腿的自己,我讨厌那个害你被全校通告的自己。
我那么讨厌自己,于是我再没有力气爱你。
可是你渲染了我生命的那座丰碑,芬芳丰盈,融入进时光的每一条缝隙。
于是我曾经拥有你,想起来就可悲。
从那时候起,我就生病了吧。
[三]
离开了你的我,是一个乌龟。将自己封闭在冷淡的表壳下。
你以一种犹如天神的姿态屹立不动。
你说,你突然觉得离不开,你突然不想再冷眼看我,你突然觉得爱我了。
你说那么我们来相守好不好。
可是回应你的只是我的虚无双眼,我不再想看到你,这是个多么令人窒息的笑话。
你变了。你不再抿着嘴角不发一语,你不再双手插在口袋里面容倨傲,你不再冷眼旁观世事翻覆。
你流连于不曾珍惜的愧疚里,你总觉得,你没有在对的时候抓着爱情。
你讨厌你自己,讨厌那个总是对我冷漠的自己,讨厌那个总是对我恶语相向的自己,讨厌那个总是骂我蠢的自己。
你那么讨厌自己,于是再没有力气爱别人。
可是我从未怪过你,我从来只是怪我自己,怪我自己太年少不懂得如何好好爱别人。
于是你曾经拥有我,想起来就可悲。
从那时候起,你就生病了吧。
[四]
你说为何不相守,既然如此相爱。我说余生将成陌路,不如一去千里。
你说为何生命里,总是充满愚弄。我说错过就是永恒,不管多么后悔。
你说有一副枷锁,掐在咽喉之处。我说我是自私的人,因此不能幸福。
你说你心甘情愿,你是沧海桑田。我说走着走着就散,想着想着就断。
你说你是忘不掉,而我是守不住。我说你本就是海风,吹过我就颓靡。
你说你是一辈子,而我只路过你。我说你的眼眸太亮,我的世界太暗。
你说我们都不想,却只是不小心。我说你之于我其实,不过一场奢望。
你说你只是凡人,忍不住去后悔。我说何必用这青春,做着无谓的事。
你说你无情之时,是我太过深情。我说你深情的时候,恰恰我也无情。
可是我们都知道,并不是我太无情,也不是你太深情。
而是我们都病了。
这种病,叫做执着。
[五]
对不起。
对不起。
再见。
再见。
我们需要的其实只是这十个字而已。
然后,让我们一起康复。
我少年时期的那场奢望,便在最后的瞬间耀华。
我们一起张开被灰尘蒙盖的目光,去看那云团背后晴朗绚烂的蓝天。
我们一起转身,启迪彼此的双眼,赐予彼此光明,便是足够。
那么,对不起,再见。好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