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有幸在刚入学的时候,就在众学姐叽叽喳喳的提示下见到过萧予,看起来他已经丝毫不被这些细碎的嘈杂声打扰了,一心只扑在面前的书柜上,找到那本只有他自己知道名字的书,否则一旦泄露,会有很多人跑遍全城也要把那本书捧给他吧?
那时候,章霓觉得上天实在是厚待萧予,给了他那样一张迷惑众生的面庞。可是很快,章霓对萧予就转欣赏为同情了。
因为他从来不能静站在枯树下看雪落,也从来不能随意走进一间自习室,萧予走到哪里都是充满跟随者的,哪怕他从未对那些人施以温柔,那些人还是前赴后继的扑来。
萧予大多数时候都是躲着人的,幸而听说萧予家境非凡,让他拥有可以喘气的空间,但世间福祸相依,这又成了一个少女们狂热爱慕萧予的原因。
她们实实在在给他造成了困扰,让他无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。那些爱恋,其实根本不是萧予想要的吧?
便从来不肯走近他,总是绕着他,只远远看上一眼就走开了,私下却存了学校论坛上,所有被萧予厌弃的偷拍他的照片,因为这是唯一能不伤害他,又可以让自己的爱慕稍得平息的两全之法了。
其实这很为难,爱意哪里是这样好平息的?章霓觉得这人未免太伟大了。
那篇帖子章霓看得颇为痛快,反反复复读了许多遍,连评论都一个字没放过。
不少人怀疑那是萧予的小号发的,帖子通篇都是站在萧予的立场上,斥责了那些狂热追求萧予的女孩,一一列举出她们的许多举措,给她们口口声声说喜欢,说爱的那个人,又带来了多大的伤害。里面的种种情绪和控诉,章霓觉得除了萧予本人,谁又能如此感同身受呢?
一大群人被泼了冷水,退却了热情,觉得萧予这样薄情冷漠的人不配得到自己赤诚的爱,章霓替萧予不平,萧予从来都是坦荡明亮的,怎么会藏头匿尾?
还有一种说法,这是萧予的追求者,企图另辟蹊径,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萧予的关注。
总之评论区虽然破口大骂的原因略有差异,但对象却统一,都是骂楼主的。要么骂他不知好歹,要么骂她恬不知耻。
有人央求计算机大神查出到底是谁,可惜竟玄乎了般,怎么都没被找到到底是谁,这也越发坐实了萧予的罪名,也许真是他花钱请人帮自己躲藏。
萧予毕业那年,学校派代表和他交涉,希望他在毕业晚会上可以和一个人共舞一曲,不通过投票选举或者强制性安排人,哪怕是萧予自己选一个人也可以。
可惜最后萧予还是拒绝了,大家的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,尤以章霓最甚。她坐在图书馆门前的台阶上,脚旁是一摊倒得乱七八糟的空啤酒瓶瓶,和风声一起翻滚的呜咽,在凌晨两点十七分,等来的不是萧予,是一个宛如天仙的女孩。
“你知道的,萧予绝不会不知道帖子是你发的,也绝不会已经侵入你的电脑,却不打开那个名为萧予的文件夹。”
“你的伎俩太拙劣了,萧予不会不知道你是想用新奇的方式博得他的关注,再引得他打开那个文件夹,从而让他看到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的,你对他的理解,尊重和爱。”
章霓痛哭出声,她承认她居心不良,但这不是全部实情,她除开希望以不被他厌恶的方式走近他,也是真的希望帮他说出那些话,哪怕他其实并不需要,就像根本不需要她的爱一样?而且萧予最终还是厌恶她了吧,以被她这样不择手段的人倾心而感到羞耻。
若是一切大白,恐怕全天下都只会唾弃她的卑劣,却不会肯定她的真心。可怜她苦心孤诣一场,还是成了笑话。
其实她何尝不知呢,那么多人都对萧予心存爱恋,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,都试图向萧予给予最独特的爱,更奢望萧予的回应,可是这种自封的爱根本就不存在,只有萧予需要的那一份,才被真的称之为特殊。
“我可以帮你忘了萧予,抹去和他相关的所有记忆,找一个简简单单的人,和他相爱一生,你不该困守一生在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里。”
“你到底是谁?”章霓瞪大了眼,刚刚女孩说出的那些,章霓只以为是萧予告诉她的,只以为她是萧予心爱的女子,此番是来警告自己,可是现在,却不是那么一回事。
“我叫听柏,我的职责,就是将和你一样沉陷在痛苦的爱中的女子,拖拽出泥潭。”
不知是否绝望过了头,章霓信了她的话,觉得她根本不是宛如天仙,她是货真价实的仙女啊!
“听柏,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太卑鄙了吗?你明知章霓喝了许多酒,又在今天的重击之下,对自己给予的真挚的爱极度失望,才会丧失理智,冲动的答应你要忘记他,若是她明早醒过来,绝不会答应你的。更何况,明明萧予考虑在今天邀请章霓共舞,以表谢意的,是你打消了萧予的这个念头。”
“月老,你我都清楚,萧予是对章霓心存感激,可是对她没有爱,一曲舞,那么短的时间,结束了,萧予还有自己绚烂的人生,可是章霓却要记着一辈子,一生都意难平,这样,难道不残忍吗?”
“既然你这么深明大义,你为什么接下这笔生意,你折损别人的爱,名为拯救他人,实则为的,不还是和你心里的那个人,相处短短二十四小时吗?照你所说,忘了他岂不更好?”
“可是,和他比起来,我根本不想被拯救,我甘愿万劫不复。”
“但这样,真的太苦了,我不忍心看到章霓像我这样。”
她梦到自己竟然痴恋了一名男子数十年,而他们之间,唯一的交集是曾共舞一曲,他没有给过自己任何的念想,但她就这样生生的挂念了他一生,她还梦到自己弥留之际,想起自己最初对那名男子动心,是那时候他突然皱了眉头,她的心就好似被人勒住了,想要伸手帮他抚平,可惜她够不着他。
醒来她觉得身心俱疲,仿佛真的过完了一生,但是转而又觉得荒唐极了,她怎么会那样对人毫不索求的爱,又怎么会那么惨,临死都没得到自己渴盼的那份爱?
而另一方天地,是月老在对听柏严厉喝斥,“这是第多少次了?你再这样折寿,还没等到你和他的那一天,你就不复存在了!”
听柏却笑得漫不经心,“我既毁了她的爱,总要做些弥补吧,这个算歉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