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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有一点冷
大叔近些天起床很早，马都还没睡醒。扫完院子里的落叶后，来不及吃阿姨煮的早餐就带着我出去了，走的时候阿姨拿出被子赶在太阳出来之前挂到屋顶的竹竿上
这些都是大叔新认识的朋友，他们围着一张石桌在下象棋。我靠着石凳在咬弄一根树枝，一只公鸡在围着我打转。有时候大叔是自己一个出去的，回来也不定时。阿姨有时候洗完衣服就不知道去哪了。我趴在院子中央享受早上的太阳。麻雀一醒来就没停过他的嗓子。马在吃着昨晚吃剩的干草。猪睡醒了也在趴着
麻雀怀疑我是大叔从前在郊外捡回来的流浪狗。我说我不是，我告诉他我是五年前我母亲的主人将我送给大叔的，只是我现在就不起我母亲的样子。但我从没忘记过我母亲身上的那种味，大叔说我现在就很像我母亲。麻雀继续拉扯着他的嗓子。装作没听见
其实麻雀是大树去年在郊外打猎的时候意外收获的，带回家后麻雀就一直没离开过现在这个笼子。麻雀对大叔一直都不满意，只是大叔不知道，马说麻雀这是不甘心，不愿意在这院子里
院子里另外一只大铁笼里装的是一只白色的兔子，他平时一般都在吃青菜，不爱说话，也不爱理我们。我有问过他为什么会这样子，他说不知道，他要吃青菜叶。猫咪是一只爱漂亮的猫咪，对谁都温柔，只是白天我们并不经常见到他。有一段时间我和猫咪经常说话，渐渐的我对他产生了一种似乎美妙的感觉。我知道这感觉是什么，但我不能，我知道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，所以我一直告诫自己要和她保持距离，猫咪不知道我喜欢她，猫咪喜欢的是兔子，只是兔子也不知道。有时候，猫咪会去笼子旁逗兔子，用她的爪子抓兔子的青菜叶，然后又推回去，兔子当作没看见，还是一样，对谁都冷淡而且从没正视过猫咪，猫咪得不到任何的回应，然后悄悄地离开了。我看着猫咪不开心我也难过。马叹气说你们年轻的都这样呀。马是我们院子中最老的一个，他似乎对一切都看透了。其实年老有一个很大的好处，就是年轻时争取不到的东西，现在不想要了。马跟我说他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一回轰轰烈烈的爱，那时他还没有现在这么瘦弱。说着说着马就耻到了很远，跟我说了很多他的故事，我也一直听着
马现在是跛了一条腿的，他说是他年轻的时候和大叔到郊外打猎的时候被一条有毒的蛇咬的，因为大叔抢救得及时，所以他才可以活到现在，马说还很记得当时大叔经常半夜起床来给他的腿换草药，耐心的给他绑紧被他踢松的绷带，他说他一直都在想着怎样去报答大叔，并且很想继续去效劳大叔….说到这的时候马的声音就开始变小，眼里渗着些水珠，然后就一直暗淡下去
中午时阿姨给鱼缸换水，鱼缸里只有一条金鱼了，以前有三条的，前些天猫咪去看金鱼的时候发生了点冲突，然后两条金鱼就被刺穿在猫咪的爪子下。阿姨有怀疑过是我干的。因为他不相信猫咪会做出这种事，猫咪是只温柔的猫。尽管我很委屈，但我也愿意为猫咪承担这个罪名，我要为她保守这个秘密。我问金鱼是怎么回事，金鱼只说从前的两条金鱼都喜欢兔子
日子似乎很平静，枝头上的树叶都快要掉光。直到一天清晨，这种安宁被打破了。那天早上阿姨像往常那样把衣服挂到屋顶的竹竿上，只是下来的时候从梯子上摔下来，然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过
此后大叔起床更早了，吃了早餐就站在院子中央唱京剧，有时唱到喉咙沙哑，站得也累了，然后就躺坐在老藤椅上，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，很久很久似乎睡着了。秋末早晨的阳光不足以刺眼，不会弄醒大叔
傍晚的时候大叔偶尔会拉着我出去走走，去他以前很少去的地方，比如湖边，菜地，桥底，走着走着就到了井边，那是阿姨从前打水洗衣服的地方。大叔也就在井边站着，也不浏览什么，似乎专注地看着井边，又似乎在看那黑洞洞的井深
马说他最近越感无力，承认自己老了，跟我说如果哪一天他死掉的话。不用为他伤心太久，他在另一个地方也会过得很好，就好像某次梦中再次回到草原里狂奔的那种美好。我说好
有一天，麻雀将笼子上的铁钩弄断了，麻雀飞走了，挣脱了笼子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由，没有再回来过。以后，那笼子就一直空着
不久，我死掉了。直到越野车从我身上辗过的前一秒，我都没想过在下一秒我可以这样安静。从脑袋溢过来的冰冷液体侵过我的眼睛，透过涣散的瞳孔我看到的是火红的一片斜阳，最后看见的是一块不知通往哪的路牌，然后就被定格在一片漆黑里。冰冷的液体一直流到我平时灵敏的鼻孔里。这一刻我觉得鼻子酸酸的，突然担心起大叔来，以后是不是要他自己一个人走去湖边看风景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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