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人
本帖最后由 woo 于 2012-3-10 02:28 编辑
晶莹而冰冷的杯偶然邂逅高温,就会完美的破碎;坚硬而雄伟的山体经历冷热的互换,就会风化出土壤供植被栖息;冷峻端凝的金属,在互冷互热的伸缩;冷的和热的气流在高空融合,于是掀起暴雨狂风。而人类也在爱与恨善与恶的情感世界里辗转,岂能安然无恙?
有人曾经问我“诗人是感性强些还是理性强些?”我于是很认真的思考然后告诉他“诗人是感性和理性都很强悍的人。”一个人如果理性特别强大,那么世界就是冷静的规则和定律,他就是在设定的程序中穿行的一个过客。从容地涉入,安然地退出,活得睿智平静,亦宠辱不惊。但是格式化的单调,理性的无趣却使生命风干成一堆坚硬,生活的精彩也就无奈的缺失了。一个感性特别强大的人,他的人生是随心所欲的体验,是以死亡作为终极的探险,他们敢爱敢恨敢想敢做,永远是不怕老虎的初生牛犊。他是任性的孩子,世界是他的游乐场。所以感性的生存异彩纷呈,但是因为随性,所以往往潦倒而悲剧,生命成为一个令人悲悯的感叹号,总会有沉重如铅压在人的心上。而诗人就是这类理性和感性都特别强大的人,于是清清楚楚地痛苦着抑或清清楚楚地幸福。
诗人眼中的世界,是一尘不染的蓝天,童话的白云游弋期间;诗人眼中的世界是清澈透明的湖水,无忧无虑的鱼是尽情的欢颜。他惊喜地邂逅一切生命,把它们当作自己的弟兄,在他的眼里,河流在奔跑,花朵在微笑,雨雪是天地的伤悲,风霜是自然的姐妹。大树是正直的坚韧,山脉是沉稳的永恒。甚至一颗晶莹的露水,也是一个闪亮的小太阳,正闪烁着理想的光芒。诗人是纯粹的自然之子,是彻底的完美主义者。他和周遭的世界完全地靠近,有着近乎虔诚的膜拜。他体恤亲恩,忠于友谊,执着于爱情,全身心地付出所有的真诚。他们追寻完美,于是就有不完美之痛。因为世界不是诗人塑造的,也不是诗人所想象的人。
诗人眼中的人世也是通透的。他们都天生聪颖饱读诗书,在书中体验了所有的世态人情,艺术的世界是人为的完美,于是自小精神的领域就没有俗尘。对真善美越是珍惜,对假恶丑就越痛恨。诗人绝对能够透视世界,黑和白,善与恶泾渭分明。灵魂深处他们往往对痛苦的感受更加敏感而深邃。
因为热烈的爱,所以疯狂的恨,因为细致入微的体恤,所以无微不至的担心。诗人的目光是清醒的痛苦,是清醒的幸福,他不可能把难得糊涂当作自己的座右铭,他宁愿痛苦的死也不愿糊涂的生。于是屈原死了,汨罗江成了痛苦的殉葬;于是三毛死了,撒哈拉的风是哀乐轰响;顾城死了,连同他爱的理想;海子死了,梦中的大海有春暖花开。别问为什么,一切都源于最彻骨的热爱。
鲁迅先生有一个绝妙的比喻:倘一间铁屋子是万难攻破的,里面关着许多人,大家在沉睡。你是睡着死去呢,还是清醒过来,然后企图攻破它。睡着死去,有着睡着的幸福。坚决的反抗有着沉重的痛苦。其实鲁迅先生何尝不是给每个人提出了一个人生的大问题?若用这个测试,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反抗者就是诗人,庸碌地沉睡的就是平凡的大众。从这个意义上,诗人是最坚硬的一类,他们至少敢于面对。红尘俗世柴米油盐,世界善恶并存,人性泥沙俱下,人也各自寻找自己的荫庇。可是总有这样的人,为了真理奋不顾身,为了事业呕心沥血,为了爱无怨无悔。他们可以是“我自横刀向天笑,去留肝胆两昆仑”的豪迈;也可以是“会当凌绝顶,一览众山小”的自信。只要成年之后被人群称为天真,那么他即使没有写过一句诗,他的本身就已经是诗人。
感性和理性同样强大,就是能敏锐的感觉痛苦,又清醒地认知消失的不可能。相当于冰与火的相遇,流泪是命定的结局。在自然,会掀起狂风暴雨;在人身,当然会感冒;在诗人,则正是诗人之痛。于是,自杀成了宿命。那是他们用行动昭示:宁要痛苦的死去,不要糊涂的幸福。诗人让我们看到的是极致的人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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