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今天,你疯了吗?》
“爸,我要爱疯。” 饭桌上,二凉直直腰,艰难地咽咽口水对正在扒饭的父亲说到。他父亲叫李大亮,村里人普遍称呼他为老李。
而坐在他身旁一脸错愕嘴角抽搐的女人则是二凉的母亲李秀华。
李秀华抽搐良久后突然嚎啕到:“啥?爱疯?他二姥姥喂,你找谁也别找到自家外孙头上呀,他还那么小...”
二凉父亲听到这话则发火了,筷子砰一声撂在桌子上:“嚷嚷啥嚷嚷,抽哪门子的疯呢。”
二凉则再次直了直腰,说道:“爸、妈,我要定那个爱疯手机了。”
“啥!爱疯手机?吓死我咧儿子。手机就说手机,还爱疯。”秀华撇着嘴巴念叨右手不停拍着胸口。
“多少?”老李皱着眉头问到。这个儿子确实不让他省心,从小到大被惯出一身娇贵病,做事特无厘头,譬如说今晚,要手机就要手机还爱疯?怎么不爱死。
二凉再次艰难地咽咽唾沫,哆嗦地伸出一只手说:“笑笑说爱疯死要五千多一点,你给我五千,其余我自己看着垫上。”
老李噗地一声刚入嘴的老干全数喷了出去,还真是爱死。他还以为二凉伸出一只手是五百块,那声‘成’差点就说出来,但二凉后面的话呛得他只想咳。
李秀华则白了老李一眼说:“笑笑,哪个笑笑,村口那个狐狸精生的杂种?”她这么一说老李咳得更厉害了。
“妈,你说什么呢,嘴真毒。我告诉你们,我爱上笑笑了。笑笑说了,谁要给她买台爱疯死她就嫁给谁,真不行,谁有爱疯死,她就跟谁交往。”
“交往?亏她说得出口,感情哪天还能乱 交。你告诉她让她嫁给卖手机的得了。”李秀华很不屑的说着。
“笑笑也是这么说的,但她想想又觉得卖手机的人太多了,她吃不赢。”
‘噗。’李秀华一嘴的饭喷了出去,笑道:“谁让她都嫁了,她还真把自己当援 交啊。”
“妈,我不管圆交方交,我只知道自己要定爱疯死、要定笑笑了。”
其实二凉还有一点没说,就是同村的大刚正在跟他抢笑笑呢,笑笑给他们俩下的条件就是谁有爱疯死手机就跟谁。二凉觉得现在是考验面子的时刻,他必须挺住。
“二凉,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面的情况,就靠你爸那点老本金坐吃山空,你说你,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钱都赚飞起来了...”李秀华开始念叨起陈年旧事,但说着说着她便哽住了,对这个儿子她确实恨铁不成钢,更多的却是感到亏欠。
二凉轻轻放下筷子:“妈,不都说先成家后立业吗,我现在也是在为咱老李家的后续香火着想。”
别,这事我跟你爸还能干。李秀华很想这么说,但舌尖一转,说道:“二凉,那笑笑也不是啥好女娃,你别吊死在一棵树上。”老李也咳停下来,对二凉说:“这女娃太现实了,你看同村的女孩有的是吗。”
二凉深深地他们一眼,从衣兜里掏出两张片摊在二老面前,问道:这是什么。
二老疑惑得望对方一眼,说:“照片啊。”
二凉摆摆手说:“不对。”
李秀华尖着嗓子叫起来:“俩女人。”
二凉点点头说:“那你们现在看看,这两张照片有什么区别。”
李秀华皱着眉头研究良久说道:“长得不一样?!”
二凉摆摆手指头:“不对。”
老李抹了把鼻子有些迟疑的说道:“一个丑女人,一个美女人?”
二凉摇摇头:“你们再看看,答案其实离你们很近。”
老李二老又盯着照片看了很久,一样的衣服,一样的发饰,甚至连照片底色都一样,除了两张差别极大的脸不一样再看不出丝毫,他恨不能现场来款放大镜用用,但除了一个漂亮一个丑再找不到别的区别。
二十分钟后二凉再次问他们:“找到区别了吗?”
老李二老同时摇摇头:“没有。”
二凉点点头,说道:“好,那我公布答案,其实答案离你们很近,区别就在于一个很美一个很丑。”
李秀华大叫道:多了两个很,原来是这样!老李则再次抑制不住地大声咳嗽起来,连声说道:我想想我想想。二凉便沉默着站起身回到房间。
其实老李二老有件事没说,就是老李已经查出来得了肺炎,严重点往下想就有可能发展成林黛玉式的咳血。但他不能说,这么多年都这么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么一回。但他有些担心,担心自己要真两腿一蹬这儿子该怎么办。在他的心里并不盼望二凉能找个多漂亮的媳妇回家,只要实诚顾家就行。但他也明白,都是男人嘛,免不了喜欢漂亮女娃。
闹钟响起来的时候二凉睁开眼睛,发现眼前一片漆黑,于是他又躺下继续睡觉。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,发现仍是一片漆黑,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,嘴里连声咒道:妈的,带着眼罩就是误事。
二凉扯掉眼罩,穿上HUGO BOSS的黑色皮夹克,这是他在路摊上买的,起初刚买回来那会儿他连睡觉都穿着它。可威风了,一穿上人显得特精神。
二凉洗完脸便出门来到村口的汽车站,他没有吃早饭的习惯,顺手在冰箱上拿了零钱,他的旅程就开始了。今天是去镇上,他想先去了解一下爱疯手机。面包车上人很多,有带着大包裹的,有抱着大母鸡的,有小两口在亲亲我我的,二凉抢第一排的位置,离司机仅一米。
人上人下,二凉身边的位置一直空着,他想如果有个女孩儿坐到自己身边多好,最好能是个美丽可爱的俏佳人。正想着,上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,她看了二凉一眼便掠过他径直走向后边的位置。二凉感觉有点伤心,但他满心满眼都想着笑笑,他想着想着便开心起来了。
其实二凉长得挺俊的,白白净净的脸蛋,双眼皮,浓眉,乍一看活像个姑娘。可惜小时候顽皮爬到村口的高压柱子上,结果右手没了,左手勉强留住了却拿不了重物。村里小孩看到他都嘲笑他叫他怪物,只有笑笑对他说:二凉,没手算什么,只要你有爱疯我就爱你。所以此时此刻在二凉的眼里爱疯比手重要。
二凉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快黑了,老李把准备好的五千块钱递给他,什么都没说,吃完饭就回房间休息了。二凉以为这次需要奋斗个几天几夜,再大战几百回合才能拿到这五千块钱,但是事实上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。
第二天天没亮二凉就起床了,穿上HUGO BOSS的黑色皮夹克,再次搭上去往镇里的面包车。他来到昨天选定下来的CAOZHI数码广场,里面就是卖手机的天堂,琳琅满目应有尽有。他也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爱疯死手机,也知道了爱疯名下牌子的不止爱疯死,他认真记下爱疯死的样子,想着笑笑说喜欢粉色便一圈圈找起来,可是二凉找遍整个CAOZHI数码广场也只有黑白两种颜色,他想算了吧就买白色好了。
二凉揣着钱正打算去昨天那家看好的店里买时后面有人叫住了他,那人凑到二凉耳边问他买手机吗,二凉想了一下,说我想要粉色的爱疯死你有吗?那人连忙点头示意,说有有有。说着在后背的包里拿了一块粉色爱疯死出来,二凉捧在手里看了一会儿,跟昨天看到的黑白爱疯死长得一样,就是颜色不一样,乍看跟砖头有点像。二凉心想真是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,就对那人说:成,多少。那人眼睛转了一下说:最少三千。二凉没想这么便宜,忙掏钱给了那人。
二凉太开心了,竟然捡了这么大的便宜。坐在面包车上,他恨不能立马飞到笑笑面前,告诉她自己有爱疯死了!可当他真来到笑笑面前并且把粉色爱疯死手机亮给她看的时候,笑笑不笑了,还生气地把最爱的爱疯死砸向二凉说:我了个去,你真当我大白,我美国的姨妈说了,爱疯死只有黑白俩色,其余妈的就是山寨货整个不值三百。
二凉当场懵了,他不知道什么叫山寨货,但笑笑说这货不值三百肯定是自己被坑了。正当他打算再次搭上面包车去找那人的时候李秀华跑过来叫住了他,她喘着大气一副快喘死的样子对他说:二凉,你爸、你爸肺炎发作,中午吃饭的时候咳出一滩血来,现在送到老钟家去了,你快去看看。二凉听完拔腿就往老钟家去,他一直不怎么待见老钟家,这个世袭制的草药铺总是治不了病,他的这只右手就是被老钟治没了。
二凉到达老钟家的时候老钟正好从内堂出来,他对二凉摇摇头说:已经不行了,准备准备办后事吧。跟在二凉后边的李秀华一听彭一声倒了下去,脑袋正好撞在门槛上破了,老钟一家忙手忙脚抬进去救治,但血流出来太多了,整个一血崩。于是他再次出来对二凉说,这个也不行了,一起准备了吧。
老钟的老伴在旁边看着二凉,以防二凉再晕倒撞死,这一家都死这太不吉利了。
丧事是村里人凑活着给老李二老办的,二凉一直保持着在老钟家时的表情:瞳孔扩张,视线散光。丧事一完他就坐车去镇上的CAOZHI数码广场,他在那里蹲点守了半个月连个人影都没守到,然后他又到处找,整个CAOZHI数码都被翻了个遍仍旧没找到那个坑爹的人渣,二凉有些沮丧得在心里不停诅咒那人全家死光。他骂着骂着有些伤心,都说骂人者往往自骂,他起先都还没骂人就全家死光。二凉想到这心里又不禁叫呛起来:不不不,也不算全死光,这不还剩自己吗。
二凉干耗了一个月后才坐车回村,在车上的时候车速很快,窗外掠影般闪过,他突然有些莫名的感伤。他对着窗外喃喃自语说:这一切都要结束了。都会结束。
刚到村口就传来一阵热闹的鞭炮声响,然后是敲锣打鼓的喧闹声,震耳欲聋的击鼓轰鸣。二凉忙抓住路过的老钟询问,老钟看到二凉很是惊讶,尖叫着说以为二凉搞失踪跑路了。然后才告诉二凉说笑笑结婚大喜,又嘱咐二凉那医药费入葬费都是自己垫着的,要他父债子还。二凉听完便不再搭理他,急忙向笑笑家奔去。
笑笑今天美得不像话,二凉心里该死的憋火起来,都他妈不要他。他一直站在笑笑家门前的篱笆外,里面一片热闹光景,红光冲天。他有些伤心,从怀里掏出那款粉红色的爱疯死咒骂道:都他妈是你,烂货。越骂越大声,里面的人纷纷跑出来看,二凉一直不停咒骂,笑笑他爸火了,让人把二凉拉到河边揍一顿,竟然胆敢在大喜的日子来他家捣乱。
二凉被拉到了河边,护城河的水闪着波光,在阳光下看起来很美。村里几个大汉对他一阵拳打脚踢,二凉忘了护住脑袋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岩石上,血缓缓从额角流下来滑过半边脸,大汉有些慌了赶忙收手跑回去吃喜酒。二凉从地上爬起来,脑袋有些沉,有些昏,他突然很想尖叫很想咒骂这奇怪的世界,于是他站起身飘飘摇摇地指着那灯火通明的宅子大骂道:我去你爹的人渣骗子。骂着骂着他有些头晕起来,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,便从怀里掏出那块粉红的爱疯死向远处扔去,感觉身子有点沉于是又脱掉了身上的衣服,嘴里惯性地哼起一首古老的歌谣,哼着哼着开始大唱起来。
远处的孩子们闻声赶来,然后他们大笑起来,指着二凉大叫:怪物疯了怪物疯了!二凉也笑起来,也指着他们叫:疯了疯了。说完便咯咯嗤笑起来,越笑越大声,最后干脆脱掉身上的裤子朝夕阳落下的方向奔去..
转载自榕树下,文/深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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